我出生在南通市如东县栟茶镇一个叫大窑村的村庄里,因为姥爷是地主出身,文革期间被收了地,收了房屋,爷爷只好携一家搬到了另一个生产队,搭一间草屋勉强度日。陈世壁先生便住在我家隔壁,两家合着一堵墙,转眼间,就做了六十年的邻居。
老百姓喊医生为先生是表示尊敬。从我记事起,大家就尊称他“陈老先生”。陈先生今年已九十多岁,从我记事起,他就是我们附近几个村上唯一的医生。听妈妈讲,他念过一些书,学过中医,还到南通、掘港的一些医院学习过。那时候村里没有卫生所,最近的卫生院开拖拉机去也要四五十分钟,所以附近的老百姓一有伤风头疼之类的毛病首先都是到陈先生那里去看。
陈先生的孙女,比我大几岁,小时候常一起玩,我也就天天能看到陈先生给人瞧病。堂屋摆着一个药柜,上下两三层摆着棕色的玻璃瓶,装着不同的药片,很少有盒装的药物,每次给患者取药片,都是用裁剪好的白纸片,从棕色的玻璃瓶里倒出一些来,小心翼翼包好交予患者。桌上摆一个脉枕头,一个盒子装着体温表,抽屉放些纸笔。里边一间放着各种打屁股(肌注)的针剂和换药用的纱布、胶布之类的物品。角落里放着酒精炉,用于消毒玻璃注射器。用于诊疗的就是两间屋子,整个屋子飘着特殊的药水味。
一般来人看病,陈先生都是先诊脉,再量体温、测血压,细细问病情,最后大多是包点药回家或是往屁股上打一针就回去再观察,一般不输液。患者对他的嘱咐少有讨价还价,都是言听计从。病情重的,陈先生会吩咐到镇上卫生院去看或是到中药铺子配点其它的药。有点小外伤的就用消毒的药水清创后再用纱布包裹,再交代不要下水,发红、化脓要及时来处理。如有重情重,不方便来就诊的老年患者,陈先生就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拎一个大药箱出诊。陈先生来家出诊,老百姓都会为陈先生准备一些水果、茶点以表示感谢,患者的家人有时不放心陈老先生一个人骑车回家,出诊结束,还会送陈老先生回家。陈先生一直骑着那辆自行车出诊到七十多岁,为周边百姓的健康默默守护了几十年。
在陈医生这看病,花钱少,效果好,陈先生的口碑越发的好,村里人对陈先生都很尊重,大家都喊他老先生。在我们镇一带,成了无人不知的名医。那时候附近的居民来看病,不需挂号,也不需带钱,看病大多是先记账,等手上有了钱或是年底自觉来结账。结账时,陈先生按记账本收钱,大家都很认可,很少有人讨价还价或是赖账。陈先生子女不在身边,家里有什么重活,邻居们都是一呼百应。村里的池塘到了年底会捕鱼分鱼,大伙都是挑最大最好的鱼留给陈老先生。
现在,陈先生年龄大了,已经不再行医,种种花,养养鸟,偶尔摸摸长牌,过着鸟语花香的悠闲日子,子女都事业有成,不在身边。陈先生和老伴都是九十多高龄的老人,身体硬朗。虽然在村里不算富裕,也不为官,现在也不再行医,但却是村里百姓最敬重的人。
也许因为从小受陈先生治病救人的影响,我后来报考了医学院校,现在是南通市第六人民医院十病区的一名护士长,工作中也像陈老先生一样,当平常人,做寻常事,不求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求勤勤恳恳地尽心,查文献、阅资料,尽己所能地用最经济省钱的方法为患者寻找最适合的护理方式。
我常常想,现在医疗水平高了,医生的数量多了,就医的条件好了,可为什么却少了过去那种淳朴的医患信任。不管身处什么年代,医生永远是除了患者本人和家属之外,最希望患者活下去的那个人。我见证了太多身边的同事和同行,为了哪怕是1%的渺茫希望,也拼了命地尽100%的努力。他们,包括我自己,常常会为了患者的一点点进步和康复而兴奋不已,也会因为那1%的希望失去而伤心落泪。就像我的一位肿瘤科同事付庆国教授,有次聊天时和大家说到他的一个患者时,感动到眼圈泛红。他说,那一家人很让他感动,就是在抢救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放弃,抱着最大的希望去努力,跟医生努力配合,并且特别相信他,告诉他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怪他,所以他才能放手去给这个患者想办法治疗,争取生的光明,也最终迎来了令人振奋的生的希望。我觉得,医患之间的信任很重要,患者相信医生,医生才能有胆量做治疗,当病人和家属不相信医生的时候,就是有希望的事情医生也不敢去做了。医生和患者,应该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共同对付疾病,如果处于对立的两极,只会冷了彼此的心,两败俱伤。
医患信任之路何以重建,路虽远,行必近……
(南通市第六人民医院十病区护士长 吉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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